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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全球城市巅峰之作?|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7人谈

何为全球城市巅峰之作?|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7人谈
采访:原源、林楚杰;编辑:原源 | 2018.05.22 12:00

深圳湾超级总部基地(“深超总”)是深圳中西部由深湾一路、深湾五路、白石三道、白石路围合的1. 17平方公里填海地块,处在深圳核心滨海地段。在“一夜城”深圳近四十年的高速建设中,这块区域始终保留,但对其的研究却未曾停止过。2018年5月初,深超总城市设计优化国际工作坊举行。孟建民、严迅奇任工作坊主持,孙一民、朱荣远、Vicente Guallart、Ole Bouman、张宇星、石克全、张晓辉、钟兵、王晓东、黄伟文、单樑等11位中外专家出席,围绕“建筑风貌与空间形象”“区域交通系统”“地下空间的系统性研究”“立体慢行系统与城市街道、界面设计”四个议题,展开了一场统领性的头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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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坊现场 摄影:陈杨(有方)

在技术层面,工作坊深入探讨了立体城市、垂直社区、滨海大道下沉、合理人性的地下空间打造等问题。而在城市发展价值观的层面,三点共识逐渐明晰:深超总的发展应是深圳的、未来的、人本的。超总项目与深圳崭露于国际舞台的使命息息相关,其现时规划应审慎考量未来需求。此外,这个以“全球城市巅峰之作”为期许的项目应将普通市民视为建设根基——人是巅峰的基础,规划需要对在深圳工作、生活的人口有着最切实的了解和关怀。

 

工作坊现场,同样被反复论及的是深超总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基地处在塘朗山到深圳湾“上山下海”的空间轴线中央,东西向则将罗湖-福田中心与后海-前海中心相连,是深圳未来十年毋庸置疑的发展核心。两日讨论中,各种理念从不同角度汇入这一项目——在土地的经济价值之外,空间背后的社会伦理和当代最开放的人文关怀,成为项目蕴含的真正价值。

03超总城市设计总图
深超总概念方案图
014建筑高度 2
深超总概念方案图

 

/  有方专访  /

 

深超总将是深圳首个实行总设计师负责制的规划设计项目。对这一制度创新、对标“巅峰”的地块,在工作坊四个指定议题之外,各专家还有着哪些关切?会后,有方独家专访孟建民、孙一民、Vicente Guallart、王晓东、严迅奇、张宇星、朱荣远(依音序排列)七位专家,对两日工作坊中未及充分展开的关注再作补充。深超总是巅峰城市的深圳想象,下为专访精选,对此片区的关注应处于现在进行时。

 

孟建民: 超总的规划原则是“站在未来,思考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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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湾片区“超级总部方案”的定位,自2007年起已历十年。从2007年到现在,每个阶段的规划设计都是一次重新定位、升级迭代的过程。近年在这个方向上最大的突破之一,是现在提出的“巅峰之作”的定位。我们希望将超总打造为全国乃至国际上的一个示范区,希望给深圳市民的城市生活、工作带来一些更新的体验。

 

本次工作坊围绕交通、地下空间、立体慢行系统等议题展开,某种程度上这是一次“倒逼型”的思考——超总片区已划出约一半的土地并即将开始建设,如果不及早解决交通问题、地下空间问题,可能会使后面的开发建设非常被动。

 

目前,超总片区仍余44.3公顷待开发用地,体量最大、高度最高的建筑地块都仍未出让。在考虑这部分土地的出让条件时,一是需要结合已出让地块的开发内容、开发功能,进行补充。未出让的地块将重点考虑如何对过去忽视的环节进行弥补,由此最终实现我们目标中的理想活力空间。此外,在入驻企业类型的选择上,会有一些主次、优先的考虑。在这个方面,我们将持续开展城市运营、空间策划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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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建民于工作坊现场  摄影:万科

在建筑风貌层面,每一栋用地都要举行国际竞赛,最后由总师统筹、给出相应修改意见,以符合超总片区未来的形象定位。什么样的建筑能够代表深圳、代表深圳的未来?如同今日工作坊对建筑风貌的探讨,我们认为不能对此进行简单、绝对统一的限制,那样会扼杀城市活力、城市中应有的多样性。我们包容多元,并且重视建筑之间的对话、协调。超总片区的整个建造过程预计在五至十年内完成,对此地块中建筑风貌的把握,将是动态、持续的。

 

面对深圳未来城市形态及需求的不确定性,目前的超总规划必须预留出足够的弹性,以及修正空间。“站在未来,思考现在”是一个原则,即我们不会将所有空间都填死,要预留一些,随时间发展,再将需要补充的地方填入新的内容。随着工作的展开,运营是我们下一步要重点研究的工作,目前还处在准备阶段。

 

孙一民:发挥总师制应有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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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深圳未来发展中的不确定性,超总的规划需要预留出修正空间。在技术性的优化上,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提高工程的科学性。比如滨海大道局部下穿的选择,在原则上对这一片区肯定会有好处;但是从工程技术角度看,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最合适的?这是总师团队在结合不同专业的研究后,需要确定的事情。在我看来,科学性做到位了,对于弹性修正空间的预留等方面,都会带来很好的效果。

 

此外,在技术性的优化上,需要提高计划管理的水准。这也是实行总师制后一个可能的改善,传统设计里并没有这个层面的工作。在过去,需要其他不同的专业,花成倍的力量来避免工作不精细造成的损失;而今后总师在城市设计中的统筹,可能有效改善这一工作需求。

 

Vicente Guallart: 超总是深圳跻身国际都市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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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总项目是深圳进军国际都市的一个机会。这是我第三次到访深圳。深圳与香港相邻,但二者城市形态有极大差别,而在产业构成上,香港是一座金融城市,而深圳是一座生产型城市——后者以科技和创新为驱动力,已居于国际领先水平。此外,深圳还有着很强的对年轻人才的吸引力,这些都是深圳的重要机遇。

 

然而发展过程中,深圳面临着一个巨大挑战:如何在保持经济、科技领域的创新及活力的同时,保护这座城市的生态环境。我认为截止目前,世界上还没有城市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如果深圳希望发展为国际舞台上一个有着独一无二的价值与意义的都市,这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方向。然而,城市理念需要被切实地实现、建造出来——超总项目就是这个很好的机会。

 

昨天的现场踏勘,加深了我对超总基地之于深圳在国际舞台上的重要意义的理解。这一区域的重要性首先在于深圳的分散式商务中心结构(DBD, Decentralized Business Districts)。相较于其他世界性重要城市,深圳的CBD非常小,由东至西有着罗湖、福田、前海、后海等几个高密度中央商务区,是多中心城市格局。这是我们研究深超总的一个重要语境——它处在几个商务区的网路之中,并且背山面海,这一重要地理意义在今后的规划中需要被完整保护、激活。

 

此外,在更大的中国城市规划的语境中,超总片区还承载着一个实验可能:如果其设计能将深圳的下一个中心与水联系起来,这将是中国城市规划的一个重要改变。水域本身具有活力,应将海岸的活力充分激发,反向引导至超总片区,由此建立城市与水域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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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allart(左)严迅奇(右)于工作坊现场  摄影:陈杨(有方)

在深超总众多可借鉴的国际经验中,很重要的一点是: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地段,都是私人交通有限、而慢行系统及公共交通极其发达的区域。它们宜于步行,有便捷而完备的公共交通网络。公关交通和慢行系统都是今日研讨的重要主题,我认为这是本次工作坊中一个值得肯定的意识。超总项目是在中国南方的深圳,重新定义中国城市的契机。中国的经济增长模式迄今仍然较为粗放,今日面对的是向可持续增长的转型。超总的未来规划应格外注意绿色城市的建设,这也将带来更好的人居环境。

 

另一个可借鉴的国际经验是,应经由对空间的复合利用,保证这一经济中心的良好生活氛围,以及日常活力。以墨尔本市中心为例,居住空间、咖啡厅、书店等被有机植入,它们保证了市中心在经济功能之外的空间厚度。超总片区的规划可以借鉴这一方法,以功能高度复合的空间保障普通市民的“在场”,以及亲密关系的建立。

 

最后,今日的工作坊充分展望了深超总及深圳未来面向“智慧城市”的发展,以及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科技的全范围融入。然而这种希冀可能太过乐观,缺少了批判性的维度。今日还未及讨论科技介入后可能导致的问题,如大数据的安全隐患、虚拟空间对人们真实线下交流的入侵,等等。高度集中的数据信息可能被私人商业企业用于对客户隐私、安全的侵犯,如Facebook近期引发的争议。政府也可能借之监控公民。

 

目前,国际上很多私人科技公司在试图回应这些问题;然而整体上,此类研讨和防范,在世界范围内都仍处于较初期的阶段。这是一个全世界普遍面临的问题,我们需要通力解决。科技必须被发展,并用于对人民的赋权之上。基于这一理念,在巴塞罗那我们开展了许多小型的科技项目。而在拥有诸多高科技创新机构的深圳,我相信也有此开放、民主的土壤。

 

 

王晓东:将超总变成一个巨大的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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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讨论多次提到人本精神,在具体的规划和设计中,它需要落到实处。比如,在超总片区的地面以上,业主可以进行自己的高大上的建设;而底下基座、裙房甚至地下和轨道连接的部分,则可以供给公众活动。如果此片区的设计能和周围的塘朗山、绿化带、滨海公园都连接起来并增强公共活动设施——如展览馆、博物馆、演出场地等——的建设,那超总片区就将能够变成一个大型的社会“公园”,成为深圳人日常生活里一个亲切去处。我们这个高密度的城市,需要这样的空间。

 

严迅奇:“世界性”的具体体现在于尊重一般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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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2013年超总设计研究国际工作坊的专家组长,我认为那次讨论的最大意义在于,各位专家的意见对这个公共空间和建筑的关系,对绿化、城市、海湾的关系,形成了一定策略,并提供给了组织方。今天工作坊的讨论非常多元,但我们基本形成了一个共识:超总片区的建设应是深圳特色的、世界性的、未来性的。这三个立足点是清晰的。在此共识上,之后每个细化主题的讨论,就有了方向。

 

在会上,深圳特色被反复强调为“创新”与“包容”。某种程度上,它们是宏观且稍为虚化的概念;而重点在于,每位建筑师、规划师,如何将这个虚泛的概念形象化——在形成空间后,我们就可以体会。具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深圳建筑的外形不该是有古典味道的;深圳的设计在处理各种问题时,也应提供和其他地区不太一样的解决方式。“创新”“包容”应是贯穿超总设计始终的理念背景。

 

超总规划的另一个关键属性是“世界性的”。这同时赋予其对人本主义的要求—— “世界性”的一个具体原则就是此处空间应是尊重人、尊重一般市民的。这处公共空间的设计应将“用户友好”“欢迎人的”“宽容而予人方便”视为重要标准。而以上这几点,在深圳目前所有地方都是做不到的。而这次我们应该要实现它。我们需要重点关注超总片区与近人尺度的空间构成,当市民日后来到这个地方,应感到舒适;即使不是来消费,也能有受尊重的体验——过马路方便而安全,乘坐公共交通能轻松舒适地到达,这些都是具体、需要被一一落实的细节。

 

这也是为何今日会上,几位专家都不约而同地提出,“超级总部基地”的定位可能不够合适。这个区域的重点在于未来、自由、开放、包容、亲民。在此基础上,同时,它应当为企业提供足够的空间面积和设施。

 

面对深圳未来城市形态及需求的不确定性,超总规划应预留出弹性、修正空间。如同今日工作坊上我谈到的,此片区的空间设计,应该能够比较容易地去改变、增加。此外,应该规划出功能不定的空间,以容纳多变、不同类型的活动。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站在今天去设计未来,它一定要能够灵活调整,其设计不该是定死的“框”。道路、基建可以是一个框,但这个框内允许灵活的变化,这是城市设计、建筑设计为未来做的事。目前我们还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案例,超总片区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何打造一个可以演变的城市,这是深超总面对的问题,也将是深圳创新性的体现。

 

张宇星:以科技、金融、艺术的碰撞实现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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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超总是一片代表深圳未来的地方。整个项目在粤港澳大湾区里处于非常重要的位置,它应当是全球创新中心的载体,功能定位应高于“超级总部基地“,并开拓出更丰富的内涵。它可以作为科技、金融、艺术三大功能版块的融合,并激发出新的能量,创造出超越土地经济本身的空间价值——这些价值将成为未来深圳走向全球的重要引领。

 

在建筑风貌上,与高土地价值对应的是高容积率,此片区的区位条件决定其内的建筑需要有一定体量和高度,而天际线也是城市需要考虑的因素,许多国际都市都有很好的天际线。但同时,应避免 “为了天际线而天际线”“为了高而高”的倾向。在超总片区中,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控制一条街的设计。比如在10年里,让它有一个自然的生长过程——我们要用一些科学的基本准则和方法,实现在时间内的一定的包容性。这种包容的最后结果可能是融合、叠加的状态——有些是严格控制的,有些则通过特定的因素、算法或规则进行控制。

 

 

朱荣远:深超总与雄安代表着中国南北方对待文明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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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18年,深超总地块的功能、定位不断在变化,它印证了一个城市规划或城市设计的重要价值:修正的时机是否及时,修正的方向是否正确。

 

从区位的层面上讲,这块地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甚至在世界范围内也找不到类似区位条件的地块。它集聚了许多惟一性的要素。比如说在大区域的层面上,它身处改革开放先行的珠三角,无论经济还是文化层面都已经具有足够的浓度。在具体的周边环境上,它的北面是有着代表性意义的城区华侨城,有着填海保留的湿地;而南面则是深圳实现滨海城市理想的重要片区——深圳湾公园,以及深港共有的海湾。

 

虽然这一片区很小,但正如黄金或钻石,其意义与大小无关,与价值有关。深圳最缺的是滨水地区的公共生活与场所,早期我们利用深圳湾公园释放了这样的需求,但它只是人与自然对话的需求。而深超总所在地块是深圳文明的象征——设计的文明,生活、文化、艺术、科技都将浓缩在这个区域里面。比如说,我们希望里面出现一条不断延续、变化的街道,并不是建造完成就结束了——这不是一个被福尔马林泡起来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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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荣远(左)孙一民(右)于工作坊现场  摄影:陈杨(有方)

深超总与雄安是有关联的。它们分别代表着中国南方北方对待文明的态度,对待现代化的态度,对待城市建设与社会进步中人文与科技、艺术的态度。怎么能够在这些项目中引发更多的争论与思考,然后在充分发酵与释放的情况下再来做选择,是深圳应该呈现出来的理性。人与自然在这一地块连接,深圳与香港也在这里相连;在这一片区里,我们希望社会生态可以与自然生态发生对话——当社会生态的活力与自然生态的有机在这个地块并存,这就是深圳致敬自然的体现。

 

无论是对自然的态度,对当代科技的运用,还是对市民公共生活的关注,深超总项目都应承担起示范角色。例如数字城市这一块,我们正与腾讯合作,探索如何将其科技运用到城市规划设计里,这是超总项目中蕴含的科技力量。另外,市民的公共生活应当被充分考虑,而非只关注总部的GDP,这才是中国真正具有先锋性的城市的做法。以民生为权重,深超总的一举一动,探讨的是文明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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